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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星是夜晚的奇迹。

《幸福的拉扎罗》🍀🍀🍀🍀



我们就像一个人要去搜索始终在他手上的东西一样可笑。我们不看眼前的这个东西,反而要去追求远处的东西,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是找不到它的缘故。

  《幸福的拉扎罗》借用了很多《圣经》里的桥段,但套用圣经故事来解读,似乎还是不够,在我看来,现代拉扎罗的故事背景要复杂得多。

电影前半部分呈现的是一个典型的中世纪农奴制村庄,它与世隔绝,却非世外桃源,这里的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田园生活,却同时也是负债累累的佃农。这个村庄由一个侯爵夫人所有,她藉由一个谎言统治着这个村庄,盗取了这个村庄所有人的自由。拉扎罗是这个村庄的一个透明人,村民们在分享快乐时常常无视他的存在,却又在遇到困难时无时无刻不呼喊他的名字。

如影片中看到的,在拉扎罗身上有某种天赋的神性,他总是面带微笑,不知疲倦地满足村民们的要求,对一切寻求帮助的声音不予拒绝。他不图回报,不计较得失,只是默默地付出和引导世人,他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,正如神爱世人。

可是,村民们看不见这个无处不在的拉扎罗,他们宁愿去跪拜那个虚假的统治者侯爵夫人,他们从来没有感恩过拉扎罗的帮助,却日夜执迷于偿还剥削他们的侯爵夫人的债务。不过,拉扎罗并不在意,他只管坚持他的救赎。

有一天,侯爵夫人一家回村庄度假,一个叛逆的现代文明的代表人物坦克雷迪打破了村庄的社会平衡,也打破了拉扎罗心中宁静的救赎。他送给拉扎罗新的武器,一把弹弓,引诱拉扎罗发现更强大的自我,学狼叫,他告诉拉扎罗他渴望与他做兄弟……一系列的献媚之后,他成功得到了拉扎罗的信任,成为了拉扎罗想要帮助的另一个人。

但是,正如他企图用欺骗的手段赚取他母亲的赎金,他也一直是用欺骗的手段盗取着拉扎罗的帮助,这似乎是他的本性,也似乎是现代文明的本性。

村庄和侯爵是对立的,原始文明和现代文明也是对立的,在村民们的责难和坦克雷迪的挑唆下,两头奔走的拉扎罗陷入了矛盾,如何给予双方同等的爱,拉扎罗难以抉择。

我们现代人常说上帝死了,神离世人而去,其实正如拉扎罗那样,他只是陷入了矛盾。如醍醐大雨浇灌后的一场高烧,神也需要时间在思索,但他从来不曾放弃救赎,爱人的天性促使他大病初愈便再次踏上帮助坦克雷迪的的道路。

但矛盾终究萦绕拉扎罗心中。虽然拉扎罗天性要救赎,但他对坦克雷迪所在的世界却一无所知。神与现代文明之间最深刻的矛盾在于,现代文明是否需要神的救赎,还是真如他自己宣扬的那样,能够代替神完成自我救赎并救赎一切人。面对新生的利维坦般的巨兽,神似乎也会对自己的立场产生怀疑(或者是拉扎罗产生了怀疑,神指引他暂时休息一下),在尚无法下结论的时候,神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人类。

不出所料,一贯蒙神之恩却不知晓的人们,在得知旧主的虚妄之后,立刻转投了会行“直升机奇迹”的新主门下,跟随文明之主踏入了“自由”的生活。他们以为旧主是侯爵夫人,是因为他们无视了真正救助他们的拉扎罗,他们以为自己获得了文明的解救,是因为他们没意识到现代文明不过是另一个侯爵夫人。人隔纱观物,迷了心智。

当神性幻化作孤狼呼唤坠崖的拉扎罗醒来,已是多年以后,原始的村民们成为现代社会中的移民。当拉扎罗再次出现,以永葆青春的奇迹姿态出现,有的人(如安托)终于知道跪拜臣服,而有的人仍然冥顽如故。讽刺的是,眼睛使人迷了心智,眼睛又使人重拾信仰,肉眼凡胎的人似乎只会藉由肉眼分辨是非,看见权力便加以膜拜,看见奇迹又信以为真。即使对于有信仰觉悟的人都是如此,更不要说那些浑噩大众。

救苦救难是拉扎罗的天性,不善计较的他以自己的行动再次净化并救赎身边的每一个人。很快,原先的村民在他的引导下找到了自我,明白了生活可以很简单,人性可以很高贵。同样,对于坦克雷迪他也仍然没有放弃。只是这个文明人的代表,却依旧如故,他再次用自己的虚情假意欺骗了拉扎罗。在众人重聚的小屋子里,他再次诱导拉扎罗释放自己救赎的能力。影片中,拉扎罗学狼叫的时候,月光倾泻,仿佛神的奇迹降临,屋里所有人都沐浴回了从前其乐融融的光景,直到电灯亮起。天真的拉扎罗肯定以为,其实他也一直以为,坦克雷迪内心是真诚的。

神对于现代文明从来没有放弃,只是现代文明一直在抗拒救赎。坦克雷迪又一次欺骗了拉扎罗,他邀请他们共进午餐却又食言了,他让拉扎罗看到了丑恶的真相,他不仅欺骗了拉扎罗还讽刺了他的无能。神将自由意志交付于人自身,谦卑地让位于现代文明,以为现代文明能够代替他完成救赎,但是,坦克雷迪一次次地通过谄媚诱骗神放大自我,又一次次地痛揭他的伤疤讽刺他的无能。坦克雷迪和他的侯爵母亲并无不同,到底谁才是最大的骗子。

在这次沮丧的拜访之后,拉扎罗再次陷入了矛盾,他看见了他原本误以为能代替他行善举的现代文明的丑恶,也在教堂里看见了迷信偶像的所谓信徒的虚伪。他似乎救了很多人,似乎谁也没有救。在自责中,他想起坦克雷迪交给他的武器,他以为的现代文明的武器,他怀疑了自己的力量,他只能屈尊,试图寄希望于现代文明自身的力量来解救他爱的子民。可是他又错了,坦克雷迪没有一句真话,现代文明彻底欺骗了神,他珍视的那把弹弓既不是什么契约,也不是什么武器,只是现代人的一个笑柄。

《美丽心灵》中有句精辟的台词,上帝是最好的服务生,但上帝并不卑微。从电影中我们看到,导演对于那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的态度是中立的,非一味批判,也非一味褒赞;而对于后半段现代文明的态度也一直是彷徨的。村庄与现代文明之间被一条浅浅的小溪阻隔,两个文明都被困于自身之内,信仰也囿于这不存在的障碍而无法调和。拉扎罗身处矛盾之中,但所幸如西西弗斯一样,在救赎本身中他获到了幸福。

影片最后,车水马龙的城市大道上,那只代表神性的孤狼一直追逐镜头拼命奔跑着,既像是追随着拉扎罗的灵车终于决然远去,也像是不离不弃继续在朝着屏幕前的我们奔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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